拖欠工程款背后的秘密 作者：未知     时间：2020-06-29    来源：互联网

近日报道安徽萧县包工头杨X不堪债务重负自杀，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震动，在建筑行业内更是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和共鸣。为什么会被拖欠上千万元的工程款?如何避免被拖欠工程款?杨X的遭遇也引起业内人士的反思。

围绕杨X事件的相关问题，媒体日前采访了多位建筑行业人士和专业律师，试图揭开拖欠工程款背后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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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工头自杀

杨X是安徽萧县包工头。据报道，在2009年至2012年期间，杨X所属的公司在萧县市政工程招标中密集中标，合同总金额累计过亿元，这些工程主要是萧县新开发地块周边的路桥、排洪沟等市政项目。

根据合同，政府应按工程进度每月付款，但据杨X说，政府极少按时足额给付进度款。2012年底，杨X负责的几个项目主体工程陆续完工，材料商、工头们开始上门讨债。据杨X统计，他承建的4个已完工的市政项目被政府拖欠建设款总额超过5000万元。而政府称，他们统计的数额与杨X有出入，但也承认有几千万元欠款。

杨X所在公司多次上县政府讨债，得到的答复是“暂时没钱”。没钱还债的杨X只好以个人名义借了470万元高利贷，给工头、农民工补发了部分工钱。但是过完年后，政府仍没有偿还工程款的意思。走投无路的杨X服药自尽，经过抢救最终脱离了危险，当地政府最近也表示偿还部分工程款。

“政府拖欠工程款，这种事情并不是个案，而是很普遍。”黎丁(化名)是一家建筑劳务企业的老总，在建筑行业摸爬滚打已经有20多年，这位“包工头”说起杨X的遭遇，似乎见惯不怪：“不要说一些市政工程，就是一些重点工程，工程款拖一两年很正常，拖三四年、四五年的都有。”

据介绍，对于拖欠工程款问题，国家三令五申，禁止拖欠工程款，并采取一系列的措施和行动，清理拖欠工程款。但是在一些地方，特别是在一些经济欠发达的县、市一级常常是还没有清理完旧的“拖欠”，又出现新的“拖欠”。

“这些地方，经济欠发达，实力有限，但是城市要建设，要发展，而且每一届政府都需要政绩，有些地方只能举债搞建设，建设资金不足，则让施工单位带资、垫资，或拖欠工程款，完工后不按时支付工程款。”黎丁向媒体介绍说。

政府拖欠施工企业的工程款，施工企业拖欠分包商的工程款，分包商拖欠包工头的工程款，层层拖欠，形成了工程款拖欠的链条。

“现在，政府工程拖欠工程款的问题比较普遍。开发商、外资、民资投资的项目相对好一些，开发商投资的项目如果不能按时拨付工程款，施工企业还可以停工要求拨付工程款;实在不行还可以走司法程序，按照合同起诉开发商，追讨工程款。而政府工程却要复杂得多，有时政府工程还可以用行政命令推进工程建设，而一旦出现纠纷就会造成拖欠工程款。”广州一家施工企业负责生产经营的副总告诉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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垫资施工

魏济民，华瑞兴律师事务所管委会主任，长期为建筑、地产行业的企业提供专业法律服务。在他接手的案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涉及到拖欠工程款的问题。

“拖欠工程款的大部分是政府工程，包括国有企业工程。主要原因是政府工程建设资金相对不足，而且难以监管。”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城市基础设施建设需要大规模的资金投入。不要说经济欠发达的城市，即使经济实力雄厚的城市也常常是举债建设。在广州，仅2013年就新增382.75亿元的债务，用于市政基础设施建设、轨道交通建设、保障性住房建设等。这种大规模的举债建设也给工程款的拨付和结算带来一定的影响。

“政府大规模地建设市政工程，

但是政府偿还债务的能力有限。施工企业带资、垫资施工，过去许多地方政府是土地财政，还可以通过卖地来支付债务。现在房地产市场处于转折时期，土地市场也受到影响，财政收入减少，这也是造成难以偿还工程款的一个重要原因。”魏济民分析说。

为什么政府工程会拖欠工程款?据介绍，这里面的原因很多，也很复杂。大的方面说与体制、机制、政绩观以及领导的更替都有关系。上一届领导为了政绩，不顾当地的经济状况和经济实力，举债建设，铺摊子、搞项目，有了成就和业绩，然后远走高飞，而留给下一届政府的可能是沉重的债务。而新一届政府为了政绩，往往并不延续上届政府的思路，而是另辟蹊径。新人不理旧账，能拖则拖，能赖则赖。

“其实，新人不理旧账，还有更隐蔽、更深层次的原因。”黎丁拿着上述新华社报道对媒体说：“你看，这里说‘在2009年至2012年期间，他所属的公司在萧县市政工程招标中密集中标，合同总金额累计过亿’。所谓的‘密集’中标就有些不正常。在后面的报道又说到‘签下两份合同的人，已经不在萧县任职。2012年萧县原县委书记毋保良腐败案发，同时涉及当地数十名党政干部。两份合同上的签名，正是一名落马官员’。这里有些事情虽然没有明说，但也反映出一些问题。”

据介绍，在一些地方，基建规模比较小，每一任领导都会“紧盯”这些项目。包工头要拿到工程并不容易，而且拿到工程的过程非常“考究”。

“只要是政府工程，公开招标投标的程序、流程一般都没有问题，看起来公开、公平、公正。问题是政府工程公开、公平、公正的流程下面隐含的内容太丰富，内幕太多。”黎丁说：“包工头拿工程办法很多，每个项目都不一样，没有规律可循。但是没有人脉关系，绝对拿不到工程。”

新人不理旧账，有的是不想给前任“擦屁股”，有的是想撇清关系，不想“蹚浑水”，也有的是自己在其中没有得到利益，不愿意为别人“买单”、担责任。新人不理旧账与包工头承揽工程的不规范也有着密切的关联。

“前任领导‘关照’，后任领导‘封杀’，这是承包工程中经常遇到的事。”黎丁说。

“影响工程款结算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近年来政府加大了对政府工程财评和审计的力度。”魏济民分析说：“目前政府工程的结算非常复杂。政府工程的结算一般都要经过财评和审计。在很多地方，包括一些重点项目都是以财评和审计作为结算的依据。财评和审计都非常严格，动辄就是一两年。发现问题难以解决。价格太低，施工单位无法接受;价格不符合规定，财评和审计关过不去。争议问题无法解决，有时只能搁置在那里。这也是造成工程款不能及时结算的一个重要根源。”

据了解，造成财评和审计关难过的原因，既有业主的原因，也有包工头的原因。从业主的方面来说，有的工程建设随意性太大，长官意志，今天这个领导说要这样建设，明天一个更大的领导说那样建设更好，设计、施工就要根据领导的意图进行变更。但是这些变更增加的工程款有时在财评和审计时通不过。而一些包工头缺乏经验，在施工过程中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对一些变更没有及时签证，或者签证不规范，在财评和审计时得不到认可，也无法通过财评和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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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唤诚信回归

杨X利用自杀来追讨工程款的遭遇令人唏嘘。如何避免双重签约?如何避免被拖欠工程款?

“从包工头角度来说，首先要明确承包工程的签约主体：与谁签订施工承包合同。政府工程、市政工程，就要与政府、或代表政府的单位签订合同，不要与非法分包施工单位或个人签订施工合同。”魏济民说。

如何承接工程，避免被拖欠工程款?长期承包建设工程的黎丁也有自己的观点和说法：“包工头承包任何工程都存在着不可预测的风险，特别是承接政府工程，包工头始终属于弱势的一方。有些偏远、贫穷、落后的地方，政治环境、经济环境、市场环境都比较差，政府负债累累，在承揽工程时就要认真考察当地政府的偿还能力、履约能力。要了解项目的资金来源是财政拨款、银行贷款，还是其他的融资渠道。要预判风险，避免竹篮打水一场空。”

魏济民还特别提醒包工头、施工单位：“最好还是通过正规、规范的渠道去承接工程。在施工过程中也要严格依法依规操作。现在还想通过‘低中标、勤签证、高索赔’的方式来承建政府工程，想都不要去想。现在变更设计、增加工程量，财评、审计抓得都非常紧、非常严。超过工程量10%都要经过招投标，变更工程造价需要通过工程造价站，而不是某一个业主，这就有效控制了随意变更。”

据介绍，解决工程款问题，国家有几个方面的举措。首先是解决建筑农民工工资。从业主、总包、分包，都负有连带责任，一旦发生拖欠建筑农民工工资，都要被追究责任。

第二个层面，就是实际施工人，包括包工头在内。2004年最高人民法院作出了《关于审理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案件适用法律问题的解释》，其中提到，实际施工人可以直接向业主主张工程款、债权，法院可以追加转包人或者违法分包人为本案当事人。业主可以在应付而未付的工程款中支付实际施工人的工程款。

据介绍，为了保护实际施工人的利益，即使签订合同无效，也要按照实际施工人完成的工程量进行结算。而且按照《合同法》286条，建设工程的价款有优先受偿权。但是，需要特别提醒的是，非法分包、转包的实际施工人没有优先受偿权。

政府拖欠工程款，不仅严重扭曲了市场的公平、公正原则，而且严重影响政府的形象。“现在一直强调施工企业要建立诚信体系，但是没有加强业主的诚信体系建设，特别是如何加强政府诚信体系建设，政府拖欠工程款是否也列入黑名单。这些都是值得思考和研究的问题。”魏济民说。

作为广州市越秀区人大代表，他还特别呼吁对工程建设超预算要问责：“工程建设，特别是重点工程、大型工程，要有预算，要经过人大的批准。但是目前一些政府工程常常是先干后补，工程款不足，再追加预算，这明显违反人大预算法。这与我们的管理体制有关，也与我们的工程预算水平有很大关系。正确的做法，即使是增加预算也要人大另行审议后才能实施。变更设计，增加预算，实行问责制，要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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